将死未死
兄弟，我来晚了。几天了？好像都是前几天的事儿了吧？没办法，最近有点紧……不说这个。
哈哈，不过你可能都不了解这个节日，炎国那边的。说实话，都这么久了，我还是不太想来，在这种地方，过……这种东西。我不喜欢……消逝之物只适合在消逝的瞬间被缅怀，如果每年都这样，反倒显得那一刻不再悲恸了。……我觉得。我可不喜欢这样。也不喜欢跟你凑一块说这个。
但是……但是我想来。说服自己的理由还真不好找，所以就借用一下这个炎国节日啦。你可别怪我。
最近——最近挺好的，就是忙得厉害，搞得我连找你说句话的功夫都挤不出来。你是不知道，这趟出来，我费了多少——
——多少加班的功夫，你睡这儿倒好，安生得很，我现在恨不得把你揪出来干活。要是……要是凯尔希医生还能给我发发工资就好了。不，我在说什么。
——昨天晚上，不是，前天晚上，好像也不是，呃。反正我就是，那个，我梦见所有人都染上了一种说谎就会爆炸的病。我走在大街上，每个人都在那里，炸成烟花，噼里啪啦像过节，我穿过人群来找你，你家楼下，我大喊我爱你，我一直想喊的，我爱你；你终于明白我说的不是谎话，你打开窗，朝我笑，做口型，我看不清，然后你炸成了一大簇金花。
长久的沉默。
极境的语无伦次结束了。他有些恍惚，仿佛那梦是刚刚才做，这时才醒过来似的，轻飘飘地，把目光从眼前的石碑上挪开，好像一挪快了，就会惊醒谁。周围刚下过雨，细密的丝牵在各个角落，坠成一团团的，一切都看起来像在恸哭。这其实很奢侈，一个特殊的日子，一方特殊的衣冢，一场特殊的细雨，一个特殊的人。至于天地也为之动容之类，是炎国话本才有的情节，对于不知葬身何地的剑士而言，似乎太过隆重了。
还缺海。极境想，缺海。要是有海就好了。有海，才是他。他应该有海簇拥。雨远远不够。
极境觉得他此刻应该为爱人不平，但他好似灵魂已消散了一般，丝毫调动不起情绪，仿佛心已经变成空模具，寂寥得一丝波澜也摸索不到。海岸线这种词汇已然灭绝，日复一日的清剿海嗣令他麻木。每当他拎起剑，站在暗沉沉的天中，侧身遥望寂黑的海洋，他就觉得很空。什么都空。一切都空空荡荡的，缺了很多东西。
连海都快要消逝了。
雨很冷，带着熟悉的腥味。天似乎是暗的，但如今天色已经不再能说明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了。
于是抬头看时，只有雨从这样的天空中凭空出现，又凭空消失。
淡水。其实，伊比利亚人似乎天生同咸湿的海洋共生，但现在他觉得自己更喜欢淡水一点。也不知是不是长期紧缺导致的错觉。
极境忽然想到，也许现在铺天盖地都是海。
他笑了两下，悄悄闭上眼，把通讯器贴到嘴边，他轻声说：
节日快乐。
他结束了录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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